阆中的文化原点向世界喷射出耀眼的人文光斑
——序《落下闳传奇》
◎木言
“阆中是世界古天文学的朝圣地，我们这次到阆中就是来朝圣的。”这是年4月22日，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副所长、国际天文学会天文史委员会副主席孙小淳到阆中说的第一句话。
中国古天文文化一直领先世界，在汉唐时代达到鼎峰时期，西汉阆中的天文学家落下闳则堪称是其中最为杰出的代表。据《世界天文年表》评述：“公元前年，中国的落下闳改进赤道式仪器，定下赤道浑仪的基本结构。”汉武帝元封年间，经同乡谯隆推荐，落下闳来到京城长安。他和邓平、唐都等合作创制的历法，优于同时提出的其他17种历法。落下闳创制的“太初历”，又称“八十一分律历”，比西方最早的历书还要早年之久。落下闳还是浑天说的创始人之一，经他改进的赤道式浑天仪，在中国用了两千年。近代天文学史家朱文鑫说:“自汉落下闳作浑天仪，始立仪象之权舆”，后来的天文历法家如贾违、张衡、祖冲之等人，则是在落下闳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和发展的。在数学方面，他发明“连分数（辗转相除）求渐进分数”的方法，定名“通其率”，现代学者称之为“落下闳算法”。“落下闳算法”比采用类似方法的印度数学家爱雅哈塔早年，比提出连分数理论的意大利数学家朋柏里早1年，它影响中国天文数学年。落下闳还确立正月为岁首。在实测的基础上，考订历代重大的天文数据，改革了不合理的岁首制度，改定为从孟春正月为岁首，即《太初历》一年的开始，依照春、夏、秋、冬顺序，至冬季阴历十二月底为岁终，使农事与四季的顺序相吻合，有利于农业生产发展。其次改革了置闰方法，使节令、物候与月份安排得更为准确。《太初历》采用的岁首和科学的置闰法，中国的阴历一直沿用至今。他通过巨大天文数据测定，在天文学史上首次准确推算出月的日、月食周期，即“朔望之会”，认为个朔望月中，至少有23次日食，根据这个周期，人类可以对日、月食进行预报，并可校正阴历朔望。因此，确立孟春正月为岁首的历日制度是落下闳又一伟大功绩。落下闳确立正月为岁首后,人们将正月初一称为“元旦”、“新年”，民间习称“过年”，民间也就有了“春节”的说法一直沿用至今。所以，今天，我们也就尊称落下闳为“春节老人”。落下闳在天文学、数学、农学上的一系列开创性的贡献，被全世界学术界公认，英国科技史学家李约瑟称他为“中国天文史上最灿烂的星座。”年9月16日，经国家天文学联合会小天体提名委员会批准，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已将其发现的国际永久编号为的小行星命名为“落下闳星”。
不仅如此，《华阳国志》、《保宁府志》曾记载，汉唐时代阆中的天文学人才辈出、群星灿烂。汉哀帝时，阆中的任文孙、任文公父子是有名的天文家。三国蜀汉时，阆中人周群以及其父周舒、其子周巨皆是天文学家，被称为“天文世家”，周群观天的楼宅，在今古城管星街东侧，“管星街”因此而得名。“大境造势”，阆中能出落下闳等众多著名天文学大师级人物，形成阆中本源文化中最亮丽最具吸引力的独特风景，足见阆中绝非一般旅游意义上的风水宝地，而是暗藏无限天机的让人灵荡神飘的秘境圣地。
阆中古为琅嬛福地，被时人指为阆苑仙境，是历史上有名的洞天福地。按道教观点，天、地、水乃至于人皆一气所分；仙境也是“结气所成”，它们相互感通，构成纵横交织的立体网络；但因气质清浊之异，而上下有别。《洞天福地岳渎名山记序》云：“乾坤既辟，清浊肇分，融为江河，结为山岳，或上配辰宿，或下藏洞天。……神凤飞虬之所产，天驎泽马之所栖。或日驭所经，或星缠所属；含藏风雨，蕴蓄云雷，为天地之关枢，为阴阳之机轴。”天上宫阙，人间阆苑，仙境圣地处处有时时在。让人惊异莫名的是，在“牛喝三县水，鸡叫四县鸣”的阆中桥楼乡，有落阳山、落垭庙、闳庙子、长公殿、落阳旮、高阳山、落阳古道、崩山坪、五阳山等一系列观天测地的神秘地名和景观遗存。这么一个鲜为人知的偏僻之地，居然藏日月升落之异象，孕太古风生水起之玄机。那些对天人合一体验最深的遁世之士，一旦现身，自带仙灵之气，高天入眼，尘世栖怀，正所谓知天地之关枢，晓阴阳之机轴。落下闳恰恰就是这样的遁世高人。
近年来，阆中启动全域旅游的打造，从起步阶段，阆中桥楼乡就走在了前列。除了前面说的孙小淳等天文巨擘来桥楼考察外，四川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查有梁教授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对落下闳其人其事及浑天说、通其率、太初历（三统历）等天文数学学术的专题研究，并出版发行了《世界杰出的天文学家——落下闳》专著，并一直呼吁要将落下闳故里坚持不懈地申遗！在这样的大环境大趋势下，《落下闳传奇》诞生了。
《落下闳传奇》创作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年翻春，桥楼镇的赵永刚书记、王小军镇长、文联彭丽主席和阆中作家协会的同仁一次休闲会饮中，就阆中全域旅游的话题偶然说起应该创作一部反映落下闳的长篇大制，没想到仅仅时隔一年，近18万字的《落下闳传奇》就杀青落白，传到我的电子邮箱里了。《落下闳传奇》分“灿烂星座”、“历法风云”、“隐归落亭”上、中、下三篇共二十章。在古代神话中，一些异能之士的诞生总是英雄和神异式的，比如华胥氏踏雷泽“大迹”生伏羲，属于“感孕”；大禹的母亲“见星贯昂，梦接意感”，而后“吞神珠”生大禹，属于“天孕”……这些神话故事延伸到凡间，影响到一个英雄或者异能之士的出生，都印证到与仪式、巫术、宗教、自然现象、地理名称、历史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理不清剪不断的关系。
在《落下闳传奇》上篇中，作者就运用了这种神话式英雄诞生的方式，将落下闳降世前后的天地异象、人文地理以及历史传奇巧妙地联系起来，声色可感地烘托出一个高人出世前后各种诡异神魅和不同凡响的景象，并从这些景象中徐徐将整部传奇的故事线索或明或暗地有序展开：以高阳山、落阳山为主线的落下地理；以古巴郡原始賨人阆中七姓板楯蛮为背景的巴郡祖脉和文脉；以落下族亭的族规亭矩；以巫蛊巫道巫师代表的教派势力；以汉武帝求不死药成仙的大政环境；以日圭、漏壶、晷盘，日影立杆、指北针、窥管为代表的天象观测；以苌弘曾孙苌灵为代表的先贤高师和以范菁为代表的同龄学友……扎实、高蹈、开阔的结构，夯筑起了整部传奇的基脉。
中篇《历法风云》沿上篇的线索有序推进：谯隆从巫古火阵中救出落下闳，在落下闳离家赴京前，母亲馈赠的神秘披风，恩施苌灵馈赠的家传圣物鸡血碧玉以及《春秋经》、《周髀算经》等，为落下闳进京后在复杂的宫廷争斗和与利益势力的交锋打下了巧妙的伏笔。落下闳进京，恰遇汉武帝刘彻穷兵黩武，醉心巫蛊升仙之时，他所器重的方士公孙卿中大夫，与黄老学派残余和巫蛊邪恶势力结成强大的利益网络。新历法与他们鼓吹的君权神授、历法天定的仙道必然产生鲜明的抵触，所以从他们知道落下闳要进京研制新法开始，就授意落阳山的巫古、剑阁巴郡白灵观的古伏大巫师一路阻扰截杀，从劫持落下闳母亲到偷盗观天管等等，以及落下闳直谏招贬到苦研新历得到汉武帝允许测试，其间矛盾纠葛坎坷多舛的心路历程在生动的细节铺叙中感人至深。艺术源于生活必须高于生活，来于真实绝不囿于真实。张力是在速度和时空中不断变换而使作品达到高潮的。《落下闳传奇》的三位作者在谋篇布局上匠心独具，通过对历史典籍广泛的阅读，用敏锐的灵感捕捉到了更加辽阔精彩的矛盾载体：西域！这也符合汉武帝时期攘夷拓土、国威远扬，东并朝鲜、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的鸿鹄之志。到这里，《落下闳传奇》又给读者打开了更加惊险刺激的新时空：大月氏、大宛国、郁城王、汗血宝马，与汉朝之间的战事震撼人心，特别是郁城王的女儿玛莉娅这一“潜伏”人物与汉武帝和落下闳之间的情欲纠葛，再加之汉武帝令落下闳降年兽、颁新历，把读者的阅读情趣渐渐带到高潮。
下篇《隐归落亭》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落下闳完成新历得到汉武帝嘉奖之时，意外提出要回乡兴办课学，落下闳、范菁、賨彪等人告别长安荣归故里的路上，一场变故竟使落下闳被人掳到大宛国，从智障失忆到清醒正常，过着囚徒和贵宾的双重待遇。而范菁的遭遇，奇特中充满了必然，从假玛丽娅的死到一路追到大宛国到后来流落郁城王宫中。作者紧紧围绕郁城王和门沙克之间的明争暗斗，丹尼尔、玛丽娅和落下闳的三线交织，落下闳和古尔曼的江湖邂遇到同仇敌忾，落下闳与玛丽娅的特殊婚姻以及不时冒出的神秘黑衣人……故事平中生异、跌宕起伏、环环相扣。落下闳回到家乡落阳山，巫古与丹尼尔的和谋虽令落下闳丧失原配，但邪不胜正，一切终于水落石出，巫古做最后一搏，落下闳在大火中冉冉升空，范菁的腹中孕育出了新的天象。
可以说，整部《落下闳传奇》就铺排描述了落下闳的出山和入山，即他的入世与出世。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神话，人都由神造。我曾在《悲剧的诗歌》一文中说，按神话方式，人由神化，所以人都是带着神性的。这种神性在人类的发展过程中，慢慢被其人性覆盖了。最后甚至不能觉察其痕迹。但这种最初的神性意识却永远无法从人心中消失，人的这种原初神性，原来正是人性之母，是人最本真最自然最高贵的东西。很多伟大的艺术家和科学家，最后必须贩归于这种神性……大乘佛法讲究入世，小乘佛法讲究出世，但我并非把“入世”与“出世”问题当成佛学来看。这里“入世”指肉体修炼，“出世”指精神升华，“入世”即入俗，进入存在最基层，“出世”即出神，让精神得到净化，达到存在终一。实际上，落下闳这样的高人，一定知道什么时候“潜龙勿用”，什么时候“飞龙在天”。
说《落下闳传奇》创作本身是一个传奇，一点也不假。有关落下闳的资料，在《史记.历书》、《汉书》、《宋书》、新旧《唐书》、《华阳国志》以及《太平寰宇记》、《元史》等存有少量文字。在帝制时期的《阆中县志.天文志》中仅仅五百来字，要创作出一部近18万字的长篇巨制，其难度可想而知。但读完《落下闳传奇》，却让阅读者一直沉浸于落下闳创制新历的非凡经历、书中凝重的人文地理和丰满的人物形象以及虚实相生的艺术张力中。全书亮点迭出，特别是书中将落下闳父子两代人观天测地总结成的有关四季节令、星貌天象、气候特征、晴雨预警等编成朗朗上口的民谚歌谣穿插进去，既接地气，阅读起来又十分过瘾。上篇的大开大阖、寻祖问宗以及神异怪象自然吸人眼球，中篇的宫内厅外、明争暗斗以及西域来客看似步步惊心，下篇的沦落异域、剑胆琴心以及魂归天星让人回味无尽。
在具有几千年悠久历史的阆中古城大力发展文化旅游的今天，一部《落下闳传奇》也许仅仅只是以蠡测海的“一蠡”，但就是这样一部传奇，或许能探测到阆中全域旅游的文化根脉，能打开我们走向物质与精神两个层面的时空隧道，让我们以阆中某个文化原点为起点，向世界喷射出耀眼的人文光斑！（阆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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