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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在主编《蜀道雄镇》一书时,我们在桥楼乡一带作田野调査中,发现带有生僻字“”(一个九右边包一个田,发音ga二声)的地名至少多达十几处,询其究竟,无人知晓,但又均称系口传心授代代相因,现在所能目睹到有此文字记载的纸质地契也是在清晚期。
凡对语言文字稍微有些常识的人便知,从方言不仅可知现代汉语的沿革,增加族群的内在凝聚力,而且它还是打开地方文化史宝库的金钥匙,对一个地域的移民、民俗、语言、地名、建制沿革、人文地理等的深入研究都大有裨益。尤其是像阆中这种位于巴蜀连接秦陇关中乃至中原要塞的水陆要冲则更为至关重要。
清末保宁府城南嘉陵江边
记得当年刚走上社会不久,有一次出差在广元火车站候车室,一年长小伙见我面相较熟,便主动过来搭讪,开口一句话便是:“你好像也是liadie’(勒得)县的?”后来慢慢才知道这句城里人从小就耳熟能详的土话,才是真正最具阆中地方特色的语言(学术上一般认为,语言文化是族群认同的中除血统之外最重要组成部分),但时至今日,谁也不能就这句话的渊源由来、内涵外延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一家之言的推测倒也不少:有的说是湖广填四川时由于是由绳子把移民双手捆绑着迁徙来的,所以老辈子们在途中便不断叫嚷“勒得(哟)”演变而来的;也有的是根据阆中人发音习惯把“i”发成“ia(比如把“麦子”说成“miazi”;把“天黑了”说成“'tianhada”;把“得罪”说成“diazui”;“liadie”意即“劣[等]的”),原意本来是表示轻蔑、鄙视,随着时光流逝,后逐渐成为口头禅或语气词。相因成习,约定成俗,大家都在随意使用了,反而无人去较真其本意或初衷了。
有人注意到,阆中开言吐语入声归阴平,但上声、阴平调却不是很清晰,往往婉转而少顿挫,它基于川话而又受秦腔的影响,是介于川陕方言之间的过渡带,从《陕西关中方言志》中不难发现两地有许多非常相同或近似的民间俗话熟语。
其实,阆中的语言地域特色还远不止于此,仅现在的一千八百多平方公里范围内的方言俗语也是大有文章可做的。如老观千佛一带语音中儿化音非常重,尤其是在人名称谓中的尾音中表现得特别明显;桥楼河楼一带的土著方言更是同《风语者》一样,晦涩高深,听者如坠五里云外。究其缘由,估计都与历史上几次大的四川移民迁徙有直接的关系。难怪易中天先生说:“方言里流淌着的是中国文化的血脉。”
传统文化的精髓主要体现在民间习俗,而民间文化的多样性又主要依靠方言俚语作载体。近代著名文字训诂专家胡朴安先生在年编写出版的《中华全国风俗志》中谈到保宁府人的性格和方言时,有一段十分精彩的描述:“质直如义,士风淳厚;人好礼义,犹有古风。城南纯带巴音,城北杂以秦语…”明清之际的学者欧阳直在《蜀警录》中也写道:川北之人多刚率而亢戻,西道之人多柔滑而奇狡,川南风气巽忍,人心良楛相伴。
更早于唐代,人们就发现嘉陵江流域因“地理兼南北,语音杂秦蜀”,为五方杂处之地。只是历史走到今天,能保留下这种纯正方言俚语的地方已经不多了,即使还有那么一些“痕迹”,也因不自信而遗弃在乱象纷呈的时代。
清末阆中西城门
从方言俚语中,窥探远古人文的奥秘本不失一条有效的“穿越”通道,可惜长期被忽略了。前些年虽也有人注意到(见《名城研究》年卷,赵旭昌文《阆中人的口语多反切》),但未能引起地域文化研究同行们的重视,实为憾事。当代史学大家陈寅恪先生曾特别强调过,分析问题要从种族和文化的关系入手,这也是厘清历史文化里的最关键所在。
也许“钥匙”已经找到,还要善于使用,才是不二法门。
原标题:《方言俚语藏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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